?石头记中,字字看来皆是血;大观园里,十年辛苦不寻常。
史书中,除了精彩的故事情节,鲜明的人物形象,还有一些神秘的东西令人好奇,例如童谣、预言、卦象等。笔者在读史记中看到了两个卦象,觉得很有趣,探究了一番,写了这篇心得体会。
首先介绍一下周易占卜的基本常识和原理。周易占卜的方法很多,但大致的流程是通过推演算出本卦,然后根据本卦得出互卦,根据动爻变化,得到变卦,综合本卦、互卦、变卦、动爻推测事物的发展变化。
具体组合方法是:本卦中的第三、四、五爻,拿出来作为互卦的上卦,本卦的第二、三、四爻,拿出来作为互卦的下卦。上卦、下卦组合在一起,就得到了互卦;在本卦中,至少会有一个爻发生阴阳变动,由阴变成阳爻,或由阳爻变为阴爻(两个短线的表示阴爻,一条长直线的表示阳爻),发生变动的这个爻,就称为动爻;动爻变化之后会得到一个新的卦象,这就是变(之)卦。其中,本卦代表事物的初始状态、互卦代表事物的发展过程,变卦代表事物的最终结果。
以蒙卦(山上水下)为例,假设其动爻是第二爻。则蒙卦的三、四、五爻为坤(?)和二、三、四爻为震(?),组合得到互卦复卦(地上雷下)。蒙卦第二爻(六二)为动爻,阴变阳,得到其之卦剥卦(山上地下)。这三个卦即代表事物的初始(蒙卦)、发展(复卦)、结果(剥卦)。根据卦象的含义,我们就能大致推测出事物的结局。蒙卦、复卦卦象比较吉祥,而剥卦是个凶卦,所以预测的事初吉终凶。了解了占卜的基本原理,再来看看史记中具体的两个例子。
一、田氏代齐
公元前705年(陈厉公二年),陈国国君厉公生了一个儿子,叫陈完。厉公对这个儿子特别喜爱,正巧当时东周太史官路过陈国,就请求太史官给自己儿子算一卦,得到的卦象为“观之否”。
本卦为观卦(风上地下),其动爻为第四爻(六四),爻辞:“六四。观国之光,利用宾于王。” 意为:观察国家政绩风俗的辉煌表现,有利于朝觐君王。互卦为剥卦(山上地下),之卦为否卦(天上地下)。
观卦的寓意是君王巡视邦国,观察民情,推行教化。
互卦剥卦(山上地下),卦辞:“剥。不利有攸往。”象辞:“山附于地,剥。上以厚下,安宅。”寓意是阴盛阳衰,小人当权,君子道消,应隐忍待机,不可贸然行动,适合厚结民心,安居乐业。
否卦的寓意是阴阳不交,闭塞不通,事情不顺,君子应退让避祸,但否极泰来,事情坏到极点,就要向好的方面转折,最后结局还是好的。
这个卦象预测了陈完一脉的命运,与现实中非常契合。陈完出生时,陈国的政治环境十分恶劣,他父亲陈厉公联合蔡国发动政变诛杀陈国太子(陈桓公之子,厉公侄子)篡夺王位。厉公即位后荒淫无道,与蔡国交恶,公元前700年,陈桓公的三个儿子跃、林、杵臼与蔡国联合杀死陈厉公夺得王位,三兄弟轮流即位,陈完失去了王位继承权,担任陈国大夫。至公元前672年,陈宣公(杵臼)在位,为把王位传给幼子款,诛杀了太子御寇,陈完与御寇交好,害怕受牵连,流亡齐国。此时齐国是齐桓公当政。至至此,观卦动爻的寓意体现出来了,“观国之光”寓指出国,“有利于朝觐君王”寓指朝觐齐桓公,齐桓公为五霸之首,当时东周的实际掌权者,称为“君王”,一点不过分。
陈完奔齐后,齐桓公对陈完非常礼遇,想任命他为卿,陈完辞让,于是任命陈完为工正(掌管百工)。在齐国,陈完改姓田,低调担任齐国大夫。公元前643年,齐桓公去世,诸子争立,齐国陷入内乱,霸业不在。自公元前643年至公元前548年,齐国权臣当道,共发生七次内乱,在这期间,田氏一族尽心国事,一直游离在权力中心之外,家族势力未受到削弱,反而因其他强族内斗衰弱消亡,自身地位不断提高。这段时期是田氏家族隐忍待机,蓄积势力的关键时期,应验了剥卦的卦象,虽然外部环境恶劣,但只要坚守正道,自然没有灾祸。
公元前546年,田氏家族迎来了转机,齐国田、鲍、高、栾四家族联合诛灭权臣庆封一族,田氏进入齐国权力中心,田氏代齐历史大剧拉开序幕。在此后的一百多年的时间中,田氏通过收买民心、打击强族、更立齐君,逐步掌握了齐国内外大权,最终取代齐国,位列诸侯。这一期是体现的是否极泰来的卦象。
二、魏氏立国
魏氏立国也是一个经典的卦象。魏氏先祖毕万出仕晋国,占得一卦“屯(zhun)之比”。
本卦屯卦(水上雷下),卦辞:“元,亨,利,贞。勿用,有攸往,利建侯。”大吉大利,不利于出门。有利于建国封侯。
互卦剥卦(山上地下),卦辞:“剥。不利有攸往。”象辞:“山附于地,剥。上以厚下,安宅。”
变卦比卦(水上地下),卦辞:“比。吉。原筮,元永贞,无咎。不宁方来,后夫凶。”这个比较抽象,与卦辞相应的还有象辞,是对卦象的进一步解释,比卦的象辞:“地上有水,比。先王以建万国,亲诸侯。”
动爻为第一爻(初九),爻辞:“初九。盘桓,利居贞,利建侯。”
卦象处处体现建国、封侯、安宅,虽然中间会有曲折,但最终结果非常吉祥的——建万国,亲诸侯。占到这一卦,魏氏想不发达都难,而事实也是如此。
公元前661年,晋献公伐灭霍、耿、魏,此时毕万担任献公战车的车右之职(执戈武士,专门负责收割人头,能够担任车右的人都是猛将级别),立了大功。献公就把魏地封给了毕万,毕万一族由此跻身士大夫行列(有封地的才能成为士大夫,无封地一般成为士)。毕万也改姓魏氏。题外话:毕万名字中带“万”,而魏的意思为高大,寓意昌盛,非常吉祥。毕万分封应验了屯卦的卦辞。
晋国是春秋首屈一指的强国,其霸权维持了将近二百多年,自公元前661年至公元前572年,魏国一直担任晋国六卿,处于一流世家的行列,相比于赵氏的大起大落(下宫之难,赵氏几近覆灭),魏氏简直太顺了,历经数次政乱,魏氏审时度势、与时仰止,始终屹立不倒。最终在公元前572年(晋悼公元年),魏绛出任晋国正卿(相当于宰相),辅佐晋悼公九合诸侯,维系了晋国霸业,而魏氏势力也借此更加壮大,奠定了超级世家的地位。公元前453年,赵、韩、魏三家灭智氏,三家分晋局面形成。公元前406年,赵、韩、魏列位诸侯。
相比于田氏代齐,魏氏立国显然顺利多了,从卦象上看,田氏代齐的变卦是否卦,有一个至于死地而后生的意象,这也契合了齐国混乱的政局。而晋国虽然也有内乱,但相比齐国还是平静了许多,正如魏氏变卦中比卦一样,其寓意是合众而比,只要相互扶持,事事自然顺利。纵观晋国历史,赵、韩、魏三家一直在权力争斗上共进退,相互扶持,最终消灭了其他强族,笑到了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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