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学良自幼胸怀大志,情趣高雅,学文习武,业余时间喜欢打球弹琴。对当时社会上那些吸毒的人,他冷眼相视,从不沾边。
1925年,东北军发生兵变,张学良处在左右为难之中,以吸烟解闷,慢慢地染上了毒瘾,身体日渐消瘦。
张学良把吸食鸦片作为精神寄托,慢慢地染上了毒瘾,以后便欲罢不能了。本来强健的身体,由于鸦片毒的戕害一天天地垮了下来。他脸色变得灰暗,身体日渐消瘦,陷入了不能自拔的地步。
身为带兵的少帅,张学良已清醒地认识到毒瘾的危害,几次想戒除,都因痛楚难熬,只好半途而废。每当毒瘾发作时,总是把他折腾得死去活来,抓心挠肝地难受不说,还浑身抽搐不止。
1928年6月4日,皇姑屯发生了炸车事件,张作霖丧生。张学良继承父业当上了东三省保安总司令。他深知自己肩负重任,不能没有一个好身体。于是,在夫人于凤至和私人秘书赵媞的劝解下,决心忍痛戒毒。
他狠心地将杨宇霆送来的那套烟具付之一炬。谁知戒毒两天后,他面无血色,像死人一般难看,到第三天竟满地乱滚,用头撞墙,直到不省人事。于凤至和赵媞心痛得抱头大哭,急忙派人去请医生。
过了一会儿,一个在奉天专给有钱人看病的日本西医来到帅府,于凤至简要地把病情向医生叙说了一遍,接着医生就对张学良进行了仔细的诊断,而后胸有成竹地说:“戒烟病好治!”
然后就看随身同来的日本女护士拿出一盒针剂,取出一支给张学良注射。打完针后,立见奇效,张学良像无病人一样地坐了起来。从此,一天两针,连续注射几天,张学良再也不想吸鸦片烟了,看来毒瘾是根除了。
张学良的良好感觉,使于凤至和赵媞喜出望外,不惜钱财重赏了这位“妙手回春”的日本西医。随后医生又留下了两盒药针,嘱咐她们如觉不适,仍可随时注射。
一个月过去了,张学良每日都靠药针戒毒,一日不打针就痛苦难熬,打上针立刻见效。这种奇怪的药针使张学良起了疑心,便命人把药针送到西医医院检查。检查结果证明,这不是什么西药,而是一种比鸦片更厉害的毒品——吗啡。
张学良这才如梦初醒,知道上了大当。他悲恨交集,迅即派人去找那个日本西医,谁知那医生已回日本,哪里找得到!没办法,张学良毒瘾非但没戒,反而越来越大,每天都靠打两支价值200元的吗啡度日。好在少帅不缺钱财,尽管打吗啡比抽大烟费钱,但节省时间,他只好接受了这个违心的现实,戒了大烟又打上了吗啡。
鸦片、吗啡,这类杀人不见血的毒品,一旦染上,要想戒掉,谈何容易,没有坚强的毅力是无法完成的。更何况张学良的身体已到了极度虚弱的境地,要在短期戒毒成功是不可想象的,闹不好会出人命的。
1933年3月7日,张学良发电南京国民政府,引咎辞职。3月11日晚偕夫人等一起在北平长安大戏院观看了梅兰芳主演的京剧《宇宙锋》。
戏散归府,张学良把于夫人、赵媞小姐、欧阳教授、端纳顾问和吴秘书长等叫到书房,郑重地宣布:“我已决定到上海短期戒毒,然后出国。你们是我身边的人,最容易动摇我的决心,我希望你们在我戒毒前把要说的话都讲出来,免得让我半途而废!”
对于少帅这一突然的决定,大家听后都感到非常意外。为戒毒之事,无论是夫人于凤至,还是同窗好友欧阳教授,都曾多次劝过少帅,尽管他能听进去大家的好意,但终未奏效。所以,顿时室内鸦雀无声,一片寂静。大家的眼睛都不约而同地注视着张学良。
从大家不同的眼神里可以看出,既有热切的期望,又有深挚的情爱,还有痛楚的哀求。大家如何不想少帅能早日戒毒,看到他有一个强壮的身体?
令人窒息的气氛还是被于凤至给驱散了,她温和地笑着说:“汉卿,你既然下了决心,我们当然都愿意成全你,这也是大伙多年的愿望。只是时间这样匆促,身体能不能受得了?我看还是先请医生看看,征求一下他们的意见……”
张学良一听到请医生,勃然大怒,冷冷地打断了夫人的话:“算了,别提那些医生,我不靠他们决定我的命运。”于凤至知道,自己说的话引起了丈夫痛楚的记忆,谅解地笑笑,就不往下说了。
赵媞见于夫人的话被顶了回去,忙说:“汉卿,姐姐的意思是让医生为你检查体格,看这时候戒毒身体能不能受得住,万一有个好歹,岂不是弄巧成拙吗?”接着欧阳和端纳也都谈了自己的真诚看法。张学良终于被说服,接受了去医院检查的请求。
第二天,端纳陪张学良到北平协和医院检查体格。其中有几位英国医生都是端纳的好朋友,他们经过检查会诊,确认少帅心脏没有毛病,只是虚弱,需稍事调养后再戒毒。张学良听后,心里很满意。当天下午就带于凤至、赵媞、欧阳和端纳等一行乘飞机离开北平抵达上海。
1933年3月12日下午,上海春意盎然,碧草如茵。张学良一行飞抵上海后被接到了张群公馆居住。当晚,张群以地主身份为张学良一行人举行了盛大的招待宴会。
席间,张学良又正色地向大家表示:为了能上前线杀敌,从明天起我就借岳军兄这块宝地戒毒,为了不致吓着各位,我要闭门谢客,还望诸位仁兄成全!少帅的一席话,博得了在座的宋子文、张群等人的一片喝彩声。宴会还未结束,张学良就拱手告辞上楼休息了。
13日早餐后,张学良命令副官把他锁进卧室,并作了“不经允许不准任何人进来”的规定。他在案头上放了一本莎士比亚的英文本戏剧集和线装《全唐诗》,另备了一大盘瓜子和一满壶浓茶。
整个上午,少帅卧室里静悄悄的,几乎没有什么响声。张学良只顾伏案读书,茶水也很少喝,似乎达到了入迷的程度。午饭,张学良也不去餐厅,命令把饭菜送到卧室吃,结果食欲不佳,只吃几口就放下了。
到了下午,张学良有点忍不住了,只是来回在室内踱步,时而放声地用英语朗读莎士比亚剧本里的台词,时而吟诵唐诗名句,瓜子皮也扔得满地皆是,脸色变得蜡黄,额头沁出了滴滴汗珠。饭菜送到室内,张学良一口没动就命人端出去了,还是让副官传话,不准让人上楼看他。
夕阳就要落山了,张学良独自一人在卧室里忍受着毒瘾的折磨。他有点撑不住了,便命副官去请欧阳教授上楼下棋。当欧阳走进少帅卧室时,张学良已把室内收拾完毕,棋子都在棋盘上摆好了。“怎么样?汉卿,还挺得住吗?”
欧阳拉着少帅的手,关切地问道。“没事儿,和你杀上几盘的气力还有。”张学良的声音虽小,但一腔豪气犹在。“那我就不客气了,你准备招架吧!”欧阳用激将的口气,拿起了棋子。
其实,少帅和欧阳是老棋友了,平时下棋,双方互有胜负,不过张学良是输多胜少,因为欧阳从不让棋。这次,欧阳有意提起张学良的兴致,分散他毒瘾的痛苦,便尽量让着少帅。少帅是精明人,早就看出了欧阳的棋路,可他实在心里难受,总是不能集中精力下棋,还是连连失误。
结果,下了两盘全输了,最后少帅把棋子一推,苦笑道:“今天我输了,改日再战吧!”说完就上床躺下了。“要不要把凤至和四小姐找来?”欧阳不安地问道。“不,还是让我一个人熬过这一关。谢谢你,欧阳,休息去吧!”
夜幕笼罩了张公馆。午夜时分,张学良的毒瘾大发作。只听房间里“咕咚”一声,他从床上跌到地上,满地打滚,接着传出了一串痛苦的呻吟声。于凤至和赵媞闻声快步上楼,只见副官守在门前泪流满面,于凤至随即从他手中夺过钥匙就要开门,张学良在室内喊道:“谁也不许进来!”
“汉卿,你……还行吗?”于凤至只好缩回手,隔着房门忍着眼泪问道。“没……什么,你们……下去吧!”张学良断断续续地回答着。
此时此刻,大家都为张学良捏着把汗,谁也不肯离开。室内又发出了以头撞墙的“咚咚”声。这声音像铁锤砸在她们心上,赵媞忍不住哭出了声。过了一阵,室内不听动静了。于凤至忙喊了两声,仍无回音,她毫不犹豫地打开了房门。
这时张学良已躺在地上昏迷了过去,额头红肿,鲜血淋漓。于凤至心痛地拉起张学良的手,流着泪水说:“汉卿,实在不行,缓缓再说吧!”张学良猛地甩开夫人的手:“不要和我说这种话!都出去!”
赵媞马上操起电话,请端纳顾问马上带医生前来救援。原来,在昨晚宴会上,张学良走了之后,赵媞和于夫人商定请端纳帮助请一位高明的医生前来协助张学良戒毒,又怕少帅责备,便决定在他毒瘾发作出现危险的时候再出面,现在该这位医生登门了。
端纳听完电话,几分钟后就陪着一位美国医生来到了张公馆。他叫密勒,在上海开了一家颇有名气的医院。密勒见张学良双眼紧闭,口吐白沫,浑身抽搐,知道患者的痛苦已经到了常人难以忍受的地步,对这位将军的坚强意志,油然而生敬意。他用听诊器俯身听了患者的心脏,又量了血压,决定为他打针治疗。
从昏厥中醒来的张学良,见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西洋人身穿白大褂,手持药针正向他走来。他很吃惊,猛然想起为他打吗啡的那个日本西医,不由怒火满胸,他霍地坐起,指着密勒骂道:“出去!立即给我滚出去!”
幸亏密勒听不懂中文,只是从患者那喷火的眼睛里感到了敌意,莫名其妙地耸了耸肩。端纳忙上前解释:“少帅,这是我为你请的密勒医生,他是来帮助你的。”“不……我不需要,让他……走……”话没讲完又昏迷过去了。
于夫人和赵媞连忙上前扶着少帅,把他的胳膊撸起来,密勒把药注射了进去。用的药是一种特效安眠剂,没多久张学良就安稳地睡着了。密勒临走时说,戒毒需要几个疗程,安眠剂不能多用,仍靠少帅个人的意志和毅力。这就是说,后面还有许多痛苦在等待着他。
第二天下午,张学良的毒瘾又开始发作,尽管他头上缠着绷带,还是要撞墙,照旧在地上打滚。赵媞又一次打电话,请密勒医生。密勒在电话中说:“小姐,药只能起辅助作用,主要还看少帅的忍耐力!请把我的话转达给少帅!”说完就放下了电话。
张学良听了赵媞转达密勒医生的话,喘息着点头说:“这才是咱们应该请的医生!”他吃力地从地毯上坐起来,命令站在旁边的副官:“去,找根绳子来,把我绑到沙发上!”副官拿来绳子,和赵媞遵张学良之命把他绑在沙发上,这样他再也无法撞墙和在地上翻滚了。
可那种痛苦的样子和悲惨的叫声让人看了、听了,心都发颤。几天过去,张学良被毒瘾折磨得像脱了层皮,瘦成了皮包骨头。他的家人和部下也都面容憔悴,无精打采。
顽强的毅力和忍耐终于使张学良的毒瘾发作间歇越来越长,发作的程度也逐渐变轻了。慢慢地能吃也能睡了。半个月后,他体力增强,脸上出现了光泽,毒瘾消退,戒毒在忍耐中取得了初步成效。
当密勒医生第二次来看望张学良时,张亲切地拉着密勒的手,感激地说:“多亏您的帮助,我是不会忘记您的。”这样又经过半个月的精心调养,张学良恢复了体力,显得精神抖擞,风采照人了。除了他那双成熟的自信的眼睛留下了岁月的痕迹,他整个人变得年轻多了,又让人们想起当年那个潇洒英俊的少帅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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